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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千年的奥尔夫音乐教育 古德金

优育与幼教土凤凰供稿
古德金的这篇文章值得一读。古德金借用怀特海三阶段的学习理论,较全面地分析、总结了奥尔夫音乐教育的精髓。怀特海(1861-1947)是英国哲学家、数学家和教育理论家。其主要教育观点在今天看来仍然具有许多闪光点,例如,"知识的真正价值不在于继承,而在于发展和创新。"他主张教育要促使学生用智慧来统领知识,要求教育遵循"节律性原理",包括本文提及的三阶段理论。实际上,如果我们把视野再放宽一些,在教育史上的许多重要人物的思想里,都可以发现与怀特海观点极为相似的表述。比如,怀特海所说的从浪漫到精确,再从精确到概括这三个阶段的理论,在布鲁纳那里也有相应的论述,即从动作性表象到形象性表象,再到符号性表象的三个阶段。这些思想,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奥尔夫音乐教育,有助于我们更充分地发掘奥尔夫的价值。的确,对奥尔夫音乐教育的认识,容易停留在奥尔夫课堂热闹场面的表面印象上,好像奥尔夫的特色仅仅是学生的主动参与和鼓励即兴创造,至于它是否能够在音乐深层概念的领悟等方面有所贡献,是否适用于高年级的教学等问题,一些老师可能持犹豫不定的态度,或者很想了解究竟如何把奥尔夫与系统的音乐教育结合起来。古德金的这篇文章,恰好是在回答有关的问题。由于这些问题也在译者思考的范围之内,因此在读到此文后,特别将它摘译出来,供同行们参考。
新千年到来了。回首过去一个世纪,我们或许应该注意到,震撼世界的光辉思想大多是在20世纪上半叶产生的,而20世纪下半叶只有对这些思想的总结、巩固和发展。人们或许应该感觉到,二战后,很少有原创的思想诞生。我们很难在二战后找到与毕加索、埃林顿、克利、乔伊斯、叶芝、弗洛伊德、荣格、爱因斯坦、卓别麟、格雷厄姆、斯特拉文斯基、阿姆斯特朗、埃林顿、帕克相比的人物。他们都是在1900至1950年间完成其成就的。这种情况在教育界也同样存在。斯坦纳、蒙台梭利、皮亚杰、怀特海的重要教育思想是在1940年之前发表的。在音乐教育界,达尔克罗兹、柯达依、奥尔夫的新教育思想也是在1950年之前成熟的。如果说过去的50年是这些思想的实验和消化过程,那么,接下来的50年就很可能是对这些多领域的各种思想给予整合的时代。本文希望就这一点开展一些工作,在两位创新者的思想之间找到他们的连接点,就其在新世纪的意义提出一些思考。
怀特海的三阶段论
在1921年出版的演讲和论文集《教育的目的》(The Aims of Education)中,怀特海阐述了教育哲学的一种标准。他在卷首提出,"文化是思想的活动和对美及人类感情的接受"。这一观点奠定了他富于远见的基调。教育联系着文化、主动的思想、美以及人类感情,怀特海的表述涵盖了智力、美学、情感、道德和主动的参与。他的第二句话"信息的碎片与这种教育过程完全是两码事"。这句振聋发聩的话把当今骄傲的信息时代推向羞涩的角落,足以使人们重新考虑教育的优先和重点问题,对学生书桌前不断换代的电脑给予有头脑的反思。因为,"一个仅由信息装备起来的人是世界上最无用的。"这是他的第三句话。
在怀特海的许多重要思想中,他曾提出一个论断:学习是由浪漫、精确和概括这三种显著的特征构成的有节律的循环。这三种特征是融合在所有的学习中的。然而,这三者的平衡又是漂移的,有时,某一特征在学习的过程中占据优先地位。浪漫阶段"是一种发现的阶段,一种倾向于求知、求异思维的阶段,一种琢磨问题、追求答案、图谋新经验等等的阶段……如果说教育的所有过程都是与学科的规定性和自由联系在一起的话,那么,在这种浪漫阶段里,所有的重点必须落在自由而不是其他,只有如此,儿童才可能实现自己的观察和自己的行动。"
在奠定了充分的浪漫的基础上,儿童便为向精确阶段的过渡做好了准备。精确阶段的不可回避的主要事实是,儿童必须接触正确的(包括错误的)方法,确切的真理,等等。要写作诗歌必须学会诗歌的格律,要建设桥梁必须懂得材料的强度。
关于概括,怀特海的描述是:"对事物的明确认识,态度的习得,对普遍性的法则、规律及公理和范例的清晰理解。"
怀特海强调,这三个阶段在有效的教育中,在所有的学科中,都是必须的。这三个阶段的顺序也是必须遵守的。如果浪漫阶段不是在精确阶段之前,必然限制表现力的发展;如果精确没有充分的浪漫阶段的铺垫,所谓精确就会成为缺乏活力的死板概念。还有,教育如果止于精确阶段,而不能时常重返浪漫阶段,就会造成思维和感情的瘫痪。
怀特海对课堂的优秀品质曾有如下表述:
"教育,应该使儿童从一开始就体验到发现的欢乐。"
"最好的教育,是通过最简单的装备来获得最优化的信息。"
"教育的环境,必须在本质上是一种有助于启动和启发思维的酵母。"
"学习是一件无缝的外衣,是不能随意裁剪成碎片的。"
"在教学中,如果你忘记了学生是有身体的话,你一定会后悔莫及。"
"最重要的是,我们必须警惕缺乏活力的死板概念,也就是未经思考、未经检验的,对观念囫囵吞枣式的接受。"
怀特海的思想,敏锐而深刻。下面我们将结合怀特海的三阶段论,来探讨卡尔·奥尔夫。
奥尔夫的Schulwerk
可以说,怀特海主要是站在哲学家和数学家的角度来思考教育问题的。与之相似,奥尔夫则是把他的作曲思想转移到了音乐教育。1924年,在慕尼黑一所实验舞蹈学校,与17位女学生一起,奥尔夫开始了古希腊音乐理念--"Mousike"--音乐、舞蹈、语言合一的现代实验。奥尔夫这样说:"音乐教育的’原本的’(elemental)观念并不是新东西。我只是用今天的术语表达了不朽的观念,使古老的思想恢复了生命力,并为我们服务。"而怀特海则说:"学习是一件无缝的外衣,是不能随意裁剪成碎片的。"奥尔夫的看法,与怀特海是相同的,认为表演艺术也是一种不可切割的整体。奥尔夫早在1932年就开始把他的观念运用到儿童教育。不过,直至1948年,为了满足广播电台的要求,他才开始创作《儿童音乐》(Music for Children)。他的合作者古尼特·凯特曼(Gunid Keetman)为推广奥尔夫的儿童教育观念发挥了相当多的作用。到了1963年,奥尔夫音乐教育已形成了足够的国际影响,使奥尔夫学院在奥地利萨尔茨堡建立。该院至今仍然是国际培训中心。现在,奥尔夫音乐教育(这里,原作者用的是approach,并强调奥尔夫的Schulwerk从来就不被看作是一种"方法" —— method)成为全世界许多国家的实践。其中,美国奥尔夫学会(America Orff-Schulwerk Association,简称AOSA)的全国会员逾5 000人,更多的遍及全美100多个地方分会的会员,是全球奥尔夫之最。
奥尔夫和他的音乐教育伙伴达尔克罗兹、柯达伊之间,有着一些共同的特征。他们的共同信仰,都着眼于每一个人的潜在音乐资质,强调主动的音乐活动,起步于听觉而不是视觉,把音乐融于某种形式的动作,把音乐看作是儿童完整教育的核心和根本。奥尔夫有别于另外二位的核心,则是对即兴的体验。尽管达尔克罗兹也有许多即兴,柯达伊也有即兴的成分,而奥尔夫课堂中创造性课题的滋味,是绝然不同的。为了更好地理解其中的涵义,让我们回到怀特海的三阶段论,来探讨奥尔夫课程的内涵。
奥尔夫和他的音乐教育伙伴达尔克罗兹、柯达伊之间,有着一些共同的特征。他们的共同信仰,都着眼于每一个人的潜在音乐资质,强调主动的音乐活动,起步于听觉而不是视觉,把音乐融于某种形式的动作,把音乐看作是儿童完整教育的核心和根本。奥尔夫有别于另外二位的核心,则是对即兴的体验。尽管达尔克罗兹也有许多即兴,柯达伊也有即兴的成分,而奥尔夫课堂中创造性课题的滋味,是绝然不同的。为了更好地理解其中的涵义,让我们回到怀特海的三阶段论,来探讨奥尔夫课程的内涵。
奥尔夫课堂的"浪漫"
怀特海说所的浪漫阶段,是奥尔夫特别关注的。其关注程度,是其他任何一种音乐教育方法(甚或普通教育的任何一种方法)不可比拟的。他说:"应该唤醒和应该训练的,不是别的,而是想象。"其立论的命题基础是,人都是创造性的生物。我们需要做的,仅仅是唤醒潜在的自我创造。而鼓励即兴恰恰是唤醒潜在创造力的手段。潜在的创造一旦得以唤醒,剩下来的任务就是通过奥尔夫的训练,把最初的想象冲动引导到音乐的作曲和表演。儿童的想象力是无尽的。不过,只有当原始的幻想冲动在创造性的音乐训练坩埚中充分地烹饪之后,真正的教育方才开始。奥尔夫音乐教育之绝妙,是以浪漫为核心起步,激发创造反应,把课程建立在自由的基础之上。自由在这里并不是随意和无目标的自由,而是创造自人的内部而不是外部强加的自由。
自由是奥尔夫课堂的真实写照和主要的特征,这并不是不要精确。精确是在幕帘之后。换句话说,给儿童自由意味着教师要充分把握精确。一位早期的奥尔夫教师凯勒(Wilhelm Keller)曾经说过:"指导和督导教学中的发现和即兴,其备课投入的谨慎是其他任何教学无法比拟的。"在表面看起来的轻松过程背后,沉积了教师艰巨的劳动,因为他必须深思,使种子发芽的最佳土壤是什么。
那么,奥尔夫课堂里的浪漫究竟是什么模样呢?可以说,千人千面。不过,它们都遵循着一致的基本原则和组织过程--提供一个物品、一种观念、一首歌曲或一段节奏,然后提问:"我们接下来做什么?" 或许,孩子们在屋子中央放一个环,用一些细棍在环的周围摆出散发的图形。我领着孩子们围在图形的外面,问他们:"这是什么?""是一个太阳!"他们回答道。我又问:"有谁知道太阳的歌曲?"他们唱出"萨利围着太阳走,萨利围着月亮走,萨利围着烟囱走,每天下午走呀走,咘!咘!"唱到最后两个歌词时,所有的孩子都围着图形坐下来。每个孩子拿起一对细棍,在地板上敲出歌词"咘!咘!"的节奏。
我接着问:"下面我们还能做什么?"有的孩子建议演奏节奏,按照歌词"咘!咘!"的节奏,每两个孩子组成一对,互相敲击小细棍,或者敲击中间的环。我提出下一个问题时,有的孩子把细棍当成了号角。我利用这个契机,带领孩子们在屋里即兴行进。然后,大家又把棍子当作前腿,假装一群小鹿在走路。这样,新花样层出不穷。
上述课堂,实际上就是怀特海理论见诸于行动的一个实例--一种发现的过程,好奇思维的过程,形成问题的过程,寻求答案的过程,琢磨新奇经验的过程。儿童在这个过程中,允许自己来做、来看、来听。尤其是即兴,在这里以其最为开放的形式,追求一件物品、一种声音、一丝念头里潜在的创造性。只要我们让孩子们随着自己的直觉,十分注意地聆听和观察,创造终会显现。这种创造过程是透明的,鼓励每一个人投身其中,鼓励每一个人都成为创造的见证人。
奥尔夫课堂是一种把结果呈示于始端的艺术旅程。艺术过程的结果,是对隐藏在日常世界中的奇迹的揭示。儿童与艺术家的相同点在于,他们敢于向习以为常的迟钝感知挑战,把隐藏的奇迹揭示出来。因此,这种感悟在一开始就必须表现出来。在视觉艺术领域,这一点表现得更为清楚,儿童画与毕加索作品之间的联系,显然更为明确。儿童与艺术家之间的共同点,有助于我们用新鲜的眼光来看待世界。儿童所缺少的,只是相应的技法和分类的观念而已。这就是怀特海的精确阶段所承担的任务。
音乐教育的果实
如果说通过兴趣、热情、动机和创造的激发而来的浪漫是精确的本质前提的话,那么,精确则是浪漫过程的重要结果。二者都是重要的。在音乐教育中,精确的意思,是学习音乐语言中的概念和语汇--四分音符、大三和弦、属七和弦、卡农、终止、旋律结构、和声进行、以及诸如连音、弹性速度、渐强渐弱等实用的术语涵义。此过程还包括对精确的器乐技法和音乐风格的细微变化的注意。
精确完全可以是一种浪漫的有机产物,系统地回答和组织在浪漫阶段引发的问题。实际上,即兴这个奥尔夫的核心特征,在精确阶段也有其一席之地。它不仅缓解了技术术语和正误答案的硬度和冲击,而且在三阶段中确保了对音乐概念的更为深刻的理解。当我们在某特定风格内做即兴时,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其概念的精髓。
以下课例,概要地描述了浪漫对精确所起的作用。
孩子们走进教室。教室中间立着一个空的乐谱架。孩子们坐好后,我开始在谱架的两端挂一些东西。同时,我向孩子们解释,谱架是一个框架结构的东西,我们可以为它加一点装饰品,这样,谱架看起来就不同了,我一边装饰,一边特别小心,使谱架保持平衡,不要把谱架的一端挂上太多的东西,而让另一端空着。我继续向孩子们解释,在音乐中,也有这样的原理。许多音乐作品也有一个基本的旋律框架,它也可以装饰,或在框架基础上使节奏加密,或做音符的变化。许多文艺复兴的音乐是基于这个原理的,巴洛克的不少旋律也是像我们装饰圣诞树一样,经装饰而成的。然后,我们可以借此契机,唱一段奥尔夫和凯特曼的《儿童音乐》中《三音的装饰》(Decoration of the 3rd),学习旋律框架和装饰音的即兴。
在这个练习中,我们是从浪漫的奇想(装饰谱架)进入的,在特定的风格和既定的规则(装饰音必须导入基本旋律的下一个音)范围内学习了精确的进行法则,用小小的即兴打开了这种概念学习的窗口。
下述课例,适用于一年级的孩子。
我们拿出四个积木,用它们表示拍子。我从左向右逐个指这四个木块,孩子们随之把每个木块唱作"ta",并且把第一拍唱得稍重一点。我把手的指示停下来,示意孩子们继续为每个木块唱数拍子。"嘀铃铃,嘀铃铃!"假装电话铃响。我拿起一个木块当作听筒,告诉学生,"对不起,继续数"。一边假装打电话:"喂?是。这里是音乐委员会。是啊,学生完全理解在哪里(也就是我拿起来当听筒的那个积木块)休止。是的,我也同意你的说法。他们的确是聪明孩子。对不起,又来电话了,"我放下这个假装听筒的积木,又拿起另一个。孩子们按照刚才的方法,在数拍子时,到这个积木的空缺处,把它唱成休止。接下来,再给孩子们四个物品,由他们选择把休止放在什么地方.
这种活动在一开始时可能有点枯燥,但是从电话铃响起这个小把戏开始,气氛和情绪马上热烈起来,而且带进了一些神秘感--下一个电话铃(休止)是哪一个?通过他们自己对音型的创造及组合,学生实际上是在搭起通向作曲的桥梁。
以上之说并不意味着,在音乐概念和技法的乏味养料中,一定要撒些"芝麻街"的歌舞调味。它的重要的特征,在于设计一个情境,让学生在接触相关音乐概念时,使音乐尽可能地贴近学生的生活。整个过程从发现起步,然后在规则允许范围内用即兴来巩固理解,再基于原理让孩子们创造出丰富多样的变形。
许多人把奥尔夫音乐教学完全与浪漫阶段联系在一起,这是一种曲解。尽管这的确是奥尔夫的一大特色,然而事实上它还存在一种深思熟虑的有序性,引导学生从最基础的固定低音和五声音阶起步,通过系统而有序的即兴,走到功能和声以及更远。目前,为期三周的奥尔夫暑期培训班的教学进程,一般都遵循这个思路。然而,奥尔夫本人是拒绝把这种路径系统化的,也反对把它变成一种方法。所以,每个教师必须创造自己的课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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